傍晚的樹蔭下,格外熱鬧。馬路上的車不知疲倦地奔跑,老板正忙著下面,臉卻被熱氣吹得紅通通的。
這時,一位男孩牽著一位男士慢吞吞地挪了過來。男人的手上還裝備著一根工具。
“爸爸,我去點面條,你坐好了,別亂動哦。”爸爸直挺挺地盯著前方,臉上蹦出了一連串的汗,他用力杵著拐杖,整個身體就像個鉛塊,活像一尊雕塑,男孩則成了父親的另外一根拐杖,他咬著牙,努力地抱住爸爸,一點點地讓爸爸著陸,爸爸的臉上終于浮現出淺淺的微笑。
小男孩顧不上休息,快步走到老板跟前,用手熟練地招呼老板低下身,耳邊低語了半天。老板面露難色,走向了鍋旁。
此時的男孩爸爸,顫巍巍地撫摸著孩子的頭,在工地摔傷后,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和孩子一起出來吃頓大餐了,每次都是孩子在外面撿垃圾去賣錢,回去后還做飯,孩子熟練地幫爸爸拿好了筷子。
“面條來了!”老板端上了兩碗面,男孩的面顯得格外的清爽,整個碗里鋪滿了潔白的面條,硬生生沒有一點裝飾,只有熱氣在用力地吆喝。男孩快速地夾起一大撮面,大口地嗦著面條,全然沒有顧上旁人,爸爸雖然看不見可是筷子卻很聽話,每一次都準確地咬住了面條上方的牛肉。終于,男孩嘴里喊著了久違的心聲:“爸,老板做的牛肉面真不錯。”趁著爸爸吃面的閑暇,男孩的手卻靜悄悄地把牛肉遞到了爸爸的碗上。
此時的老板娘剛好目睹了這一盛況,直接抽了老板一下屁股,老板一邊下著面,一邊輕聲地抱怨道:“男孩特地叮囑我給他爸爸多切點牛肉,他討厭吃牛肉。”老板娘盯著這個榆木腦袋,果斷地從他手里,奪下一盤牛肉給父子倆送了過去,熱氣騰騰的,鮮香四溢。
男孩疑惑地看著老板娘,連忙擺手,生怕在爸爸面前露餡,老板娘則默契地用手罩住男孩的耳朵“這是獎勵給你的哦,嘗嘗看,如果你剩下來,我就把你做的事全部告訴你爸,聽話哈。”
男孩被迫嚼了起來“爸爸,你看,有一位阿姨特意獎勵了我們一份牛肉哦!”
“你怎么能隨便接受阿姨的獎勵呢?人家賺錢不容易,我們夠吃就可以啦!好孩子,你待會把錢算給阿姨吧!”
男孩從口袋里掏出蜷縮在一起的紙幣,紙幣上還沾染了泥土,整個口袋竟然看不到一張綠色和紅色。男孩仔細地拾掇著這個“錢箱”,他多想找出干凈的紙幣啊!
老板娘一個箭步,按住了男孩的手:“老哥,你家孩子剛才跟我們說要牛肉面時很有禮貌,還幫我們把倒了的板凳,攙扶了起來。這是獎勵給你們的哦。你要是不讓孩子收下,下一次我可不好意思讓你們來了,你說對吧?”
“可是…”
“老哥你就不要推辭了,更何況,你和孩子是我們的老顧客哦。以后多來,我們就夠啦!”
男孩的父親不再爭執,只是默默地把贈送的牛肉鋪滿孩子的碗,男孩一邊繼續轉移牛肉,一邊嘗起了久違的牛肉。奇怪的是,他吃起牛肉來竟然小心翼翼,挑來揀去,沒多久,父親的碗里又靜悄悄地堆起來一座“小山”。路邊的車還是爭先恐后地鳴著笛,鍋里還在咕嚕嚕—咕嚕嚕地叫著,沒多久,這小小的路邊攤竟然被顧客們占領了,整個鋪子彌漫著濃厚的牛肉香。
樹蔭下終于寧靜了許多,終于吃完了,男孩拿起紙巾,一半給爸爸擦了嘴,另一半還擦著桌子,令人驚訝的是,他自己的餐巾紙竟然是襯衫,只不過,他背對著身子,左顧右盼地實施著一項“陰謀”,男孩牽著爸爸,爸爸的拐杖比剛才有勁多了,父子倆漸漸地消失在人流中。
夕陽終于肯落幕了,余暉斜著射進了樹蔭下,剛才的老湯鍋終于停下了嘈雜的吶喊,“終于結束啦!今天真是太忙了,看來我們下次要把店鋪再擴大一點咯,不然老是讓顧客站著等也不好。”老板娘的臉上堆滿了笑容,熟練地幫老板解開圍裙,給他倒上了一杯茶遞了過去。
趁著丈夫喝茶的工夫,老板娘麻利地收拾起了碗筷,突然,桌布下鼓鼓的,老板掀開來一看,里面竟然躺著沾滿了泥土的紙幣。
“你快過來,這難道是哪位顧客忘記的?難道那個男孩掀開上衣擦嘴,竟然是?”夫妻倆面面相覷,目送著消逝的溫情。